城南遊客

此心长不安,此城旅居人。

天初晓

醉笑陪公》 

酒后吐真言。

夜色如旧》 

夜温柔,人如是。


长夜深。

翌日,梅长苏醒。



待到交过了五更,列战英上门寻人了。是跟在飞流后头进来的。

 

梅长苏仍睡得酣,只换了个趴着的姿势,贴着萧景琰躺了一夜约莫是足够暖和,狐裘团子被他自己从里头破开,露出一丁点儿后脑勺来。萧景琰倚床寐着眼,听见咿呀门声不缓不急地睁眼,也不刻意转过头去,静待飞流领着战英大步走来。

 

他们这架势看着大,但脚下步子着意放很轻,恐防惊醒床上人的美梦。走近了,列战英便被飞流忽地甩在后头,定眼再看小孩儿已一下扑到了床上,跪着床沿侧着头张开双臂不松不紧环住了那一团被与他的苏哥哥。萧景琰看他嘴角尚沾着些糖粉,禁不住低低笑了,伸了食指去给他抹掉,不出所料被恶狠狠瞪了一眼。

 

“怎的,吃了我的点心,还不许我碰一下?”

 

他也猜得到是怎么回事。往常他们登门,被飞流挡在外面也是常有的事。有时,是说苏哥哥病了要睡觉;有时,是说苏哥哥在看书写字;有时,是什么也不说,抱着臂扬起下巴,小狼一样的目光,是萧景琰看得熟透了的模样。他待佛牙,至今不如林殊来得那么得心应手,但转瞬十年也是有所心得,日子长了,看懂了飞流这个孩子,要应付也并不难。

 

飞流喜欢吃静妃做的点心,平日里定期给梅长苏送来的食盒通通是入了他的肚子,萧景琰事实不嗜甜也不贪嘴,自己那一盒本就吃得慢,来时用纸包上一两个,用来买通这小小门卫还是足够的。飞流确非轻易放弃原则的孩子,头一遭是不管用的,萧景琰每每坚持,被拒门外也不改,小男孩慢慢瞧他也非歹心伤人的恶徒,便也丢下脾气,由他进去了。

 

思来想去,这孩子泰半是恼他先前把梅长苏气着了,替自己心尖上的苏哥哥不值罢了,倒是好哄得紧——他哄好了苏先生、不、是好好跟苏先生道个歉,便是哄好了飞流——可是比黎纲甄平那两个骂人不带脏的人精好对付多了。

 

看副将这有些羞红了脸的表情,想来是大早来了给正在练功的飞流打了一顿还嫌不好玩,给扔回墙的另一边去了,于是也有样学样去翻了萧景琰房中的食盒,好说歹说把小男孩说动,这才让他跟着进了屋。

 

飞流明着哼了一声,扭头把脸埋进了裘被里,瓮声瓮气地说:“是漂亮奶奶的点心,不是水牛的!”

 

“哦?”萧景琰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你怎么知道是漂亮奶奶?”

 

“大圈圈里头,药园子!漂亮奶奶!”

 

萧景琰不由得一愣,就听得飞流“嘶”地一声,转了头投他以小兽受伤的眼神,便知自己手上一下不知轻重,抓疼小孩的头皮了。他马上摊平了掌,用指腹细细轻揉了一阵以作安抚,不一会便听被面拢着一阵隐隐约约的小猫呼噜,想来是舒服了。

 

“飞流去见过漂亮奶奶?”

 

“见过!”飞流答得飞快,忽又迟疑了一阵,道:“漂亮奶奶没见到飞流。”

 

“飞流自个儿悄悄去的?”

 

“苏哥哥让飞流去抓蛤蟆。不好玩!”

 

“蛤蟆?”

 

飞流抛给他一个“水牛真笨”的眼神儿,补充道:“黑衣服,趴在屋顶上。蛤蟆!”

 

这下萧景琰是了了,却禁不住心中大骇,自叹愧为人子,竟不如梅长苏想得周到。又叹这场角力渐白热化,对方的爪牙愈发明目张胆,已是伸到了后宫去。

 

“我们飞流真乖。”萧景琰柔了眼,低声同趴在床上这大团儿上的小团儿说:“等天气暖些,我们带飞流去春猎,就能与漂亮奶奶见面了。”

 

“真的?”

 

“真的。”

 

飞流眼睛一下亮了,主动蹭了蹭他的手心,复又伏在梅长苏身上,埋首蹭着裘被的毛毛玩儿。

 

列战英被晾着有一会儿了。见着萧景琰的注意力渐渐从飞流身上淡出,才上前行礼。

 

“殿下。”

 

“今日休沐。可有什么急事,让你这么早来报?”

 

列战英心道主君夜不归宿可不就是让人顶着急的事儿吗,仍是沉住气报萧景琰说:

 

“巡防营来报,几位将领就防备事宜有所争拗,请殿下赐教定夺。”

 

“大清早就吵起来?”萧景琰皱眉。“也不让人好好睡个觉。想来是春近,大雪封了一个冬天,大家心中慢慢就都躁起来了。”

 

殿下这不向来早起么,也就这一遭过了五更还躺着。列战英也不说什么,低着头请着礼由着这主人牢骚了,反正最后他总是会去的;至于让那些个大人们等到几时,就不是列战英可控的事宜了。

 

萧景琰摆摆手让他退下,说这便去吧。列战英疑,殿下不回去换身衣么?便听跟随多年的主帅不以为然道,这点酒气马奔起来吹吹就散了,还怕熏着他们不成。列战英连连称是,直到退出门去却不见萧景琰动一动身。苏宅的人倒贴心得很,他前脚出门,后脚就见黎纲端了一盘水去供靖王简单梳洗了。

 

黎纲带上门,列战英在外候着,卧房里恢复了早前的宁静。萧景琰再舍不得,拖了又拖,终究是要起床,只能一手扶了梅长苏的脸,小心翼翼把自己的臂膀从他身下轻轻抽出来。他昨夜和衣而眠,梅长苏半趴着睡了这么一会儿,外衣上的暗绣竟然在那脸上压出痕迹来,不免有些可爱。萧景琰觉得好玩,不忍放手又摩挲了一阵,脸上笑出了花。

 

这么些动静也没把人吵醒。待他真要起来却被一股力往回扯了扯,原是梅长苏在梦里也把他衣袖攥住了,他一下没发觉,如此功亏一篑。觑着梅长苏眼睫是一阵巍颤颤,半张了眼,开口少有的含糊,倒教萧景琰好好听见了:

 

“景琰?天亮了……”

 

“哪有。”虽过五更,但这冬正隆,说天未光也是大实话。“我有些事去办,先生再睡一会。”

 

这一声“先生”似乎把尚迷糊的人叫醒了。萧景琰觉着手下的身体骤然一颤,仿佛是惊到了,眼神一下也清明不少,心下就有些懊恼,讨厌极了这习惯使然,他应叫小苏,这人不定还在一梦中。

 

“殿下。”梅长苏顿了顿,似乎不知该是什么表情,终是笑笑道:“失礼了。”

 

“先生言重。”

 

萧景琰下意识答,醒起自己还捧着人家的脸,当下也有些赧然,轻放了手,动作都有些僵硬了。

 

他这才翻身起来,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臂,用水扑了扑脸。尽管被他晾得稍凉了,这水本是温的。他正欲以袖抹脸,就听榻上传来一句“架上有帕巾,伸手就能摸到”,大手一伸,果不其然。

 

简易洗漱一番后再转头,飞流已滚到他方才的位置上,两手紧紧环着梅长苏,啊啊地喊着“苏哥哥,快睡觉”了。

 

只是哪儿还睡得着。见他摘了冠打算重新梳发,梅长苏不知以什么法子挣开了小猴子一样的飞流,拥着被坐起来,分明是朝他说道:

 

“殿下,让苏某代劳吧。”

 

罢了还拍拍床头,示意他过去。飞流看看梅长苏又看看他,最后对他哼了一声,又滚到了床尾。萧景琰不觉有何不妥,自然乖乖去了,背对着梅长苏坐下,感觉一双手滑过自己的头发,慢慢理顺时,才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有点过分亲密了。只不知和昨晚同塌而眠相比,哪个更紧要一些。

 

“昨晚我喝得有些多了,酒后多有得罪,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看不着梅长苏的脸,道歉好像就简单得多,萧景琰也觉自己这样有点不好,但若面对面他又未必说得出话来,盼就盼梅长苏不要与他计较的好。

 

“殿下也晓得说是酒后,苏某自然不会挂在心上。”梅长苏细心给他编着发。“再说了,殿下也没做什么,就是……比平日活泼了一些。”

 

他想要伸手捂脸,又想想梅长苏大约瞧不见,捂了还更显眼,边上却凑上个小脑袋来,高高兴兴地喊:“水牛,红脸,水牛水牛水牛,红!耳朵!”

 

“飞流!”

 

梅长苏一声就把飞流叫得嘘了声,但这一声里明显带着愉悦,萧景琰可是听出来了的。

 

我这么黑你也看得真切,小孩子眼神就是好。

 

萧景琰愤愤想着,就觉头皮被拉得一紧,由不得“啊”地叫出声来。

 

“啊,抱歉。”梅长苏几个指头在他头皮上揉搓了一会。“苏某少为人梳发,一下没算好轻重。好了。”

 

他往上握住那手,转过脸去一字一句地道谢:“真是有劳先生了。”

 

梅长苏与他勾勾嘴角,狐裘从肩上滑下来,又被飞流拉上去围了个结实。

 

“昨晚,虽是酒意使然,但萧景琰之话,句句属实,发自真心。”他不知为何,便是要重申一遍。“还请先生,不要忘了。”

 

梅长苏与他相视甚久,似乎在计算他有几分认真,一会许是想起执拗如他,说出口的话再假都是九分真,忽就低了眉,应了一个好。


他自知赢了这一回对视,却不知是否真的赢了什么,心中竟有怅然,久不愿移目。便是看得久了,也看不出端倪,只得一个原可睥睨天下、如今在他囊中的低眉顺眼的麒麟才子而已。

 

为什么选我?

 

他呐呐再问不出口,也知根本不可能从这人口中得到答案。还不如自己循着蛛丝马迹去寻,还算是遵循了本心。不过,那不是急在一时的事,如今之计,还是——

 

飞流又瞪到他跟前。

 

萧景琰一怔,想起自己还牵着人家苏哥哥的手,遂在这杀人眼神中松了手,看着小孩儿把那只手也塞进裘被里,就着梅长苏的坐姿裹出一个球儿来,似乎怎么滚都不会松散。这也是一门手艺。他看向小飞流的眼神,霎时也有了一丝敬佩。

 

“我去去就回。”萧景琰忍着笑道别。“小苏好生歇息。”


趁着梅长苏还来不及深究他这“回”的意义,或是和他纠结这他并不认为过分亲昵的称呼,萧景琰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门。房内,梅长苏给他家小飞流用被子滚成一个团子,压制在榻上起来不得,想是晏大夫说了什么吓唬小孩的话,以策动飞流保证他的休息。大门外,列战英备好了马,静候他的主君现身。天色一点点地明了。

 

届时,苏宅门前踏尘去,金陵中人无不知,龙七子,得麒麟心。









“江左梅团”是随手敲的,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233

听着确实软糯可口,试问包邮否?(被靖王射杀)

老板看不懂,我还是有点心理负担哈哈哈,晚上再来玩,回见。



大家不来点梗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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