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遊客

此心长不安,此城旅居人。

无畏

这一幕 的突发脑洞。

看tag。前世今生,雷者慎入。




都说人之将死,辰光当如遡流,画轴人生眼前展平,在脑里明明白白过一遍。

 

又说最终必有定格,在人的一生最着紧的物事上,弥留之际,魂牵梦萦,久不能忘——

 

也不过一瞬间。

 

明台却看见了火。

 

亦或是光。

 

这会儿,他脑子已不太灵光,汪曼春的好手段,他是逐一领教,好好收藏于心了。

 

疼到了最后,已不觉得疼了。他闭上眼,于是看见火,熊熊生辉,是生命,摧毁或诞生。无望,热血。绝境重生。他倒觉得这有点儿像在看影画戏。看着看着,带子卡住不转了。火烧到了最旺,笼住他的人,网住他的眼。

 

他往下坠落。坠落,尔后,降临雪境。

 

明台又想起,小时候阿诚哥给他讲故事,有那么一阵子,通通是志怪传奇。明诚讲一讲,明台就缩进被子里,有时是困,有时是怕。明诚就把他的小手裹住,时不时安抚说,小少爷怕么。别怕。

 

嗯,不怕。

 

小少爷信么?

 

唔?明台一手捏着被角,一手不安分地去抠阿诚的手心,觉得好笑,咯咯地笑。信的呀。

 

书很快被明楼没收了,明诚只好换了一本讲。州官点火,他说明楼。背地里说的,当然,对着歪着头等他睡前开讲的明台。这个明台懂,说的是阿哥,他把脑袋点得小鸡啄米,阿诚哥眯眼笑,揉乱他本身就乱的头发。后来他也没有同阿诚讲,他信的不是妖魔精怪,他信的是天有定数。

 

就像是他们明家几口,是上天注定,要在一块儿的。死也不分开。

 

明台咧嘴笑,笑得嘴角生疼。眼睛流过一片湿润,比起眼泪,他想这理应是血。脱水了,哭也没有眼泪。况且,他也并不是很想哭。

 

也都说十指连心。确乎是疼得入骨,心脏也一抽一抽的,随时能昏厥过去。只是比起削皮挫骨之痛,仍是小儿科。火寒拔毒受得住,这点小苦忍不来?不怪汪曼春——明台确实是个少爷身子,没受过什么苦——但是梅长苏不一样。

 

他应当谢谢汪曼春。痛得死去活来,才晓得自己还活着。身体在受苦,灵魂又过了一生,心里忆苦知甜,快活得能开出花来。

 

可惜啊,就要死了。

 

她不在,却有人来76号提走他。变数。明台计算着这险象横生的一局,猜测棋盘边上坐着的人,大约正与她周旋。那个人最会演,也最会下棋,明台没有一次赢得了。好在,这会儿他只是枚棋子,而非坐在棋盘的另一边。只是,他从阎王那里逃过一次命,那是在上辈子,到了这一世,不知做不做得到熟能生巧。

 

再睁眼的时候,明台就不想再阖上了。难得还有清醒的辰光,莫要浪费,再吸一口新鲜空气,感受从鼻腔呼出的绵长。是夜,于是再看一眼星空。人之渺渺。毒蝎倒下了,也不过是一个人倒下了,算不得什么。守家卫国者,尚有万万千。

 

眼前,就有那么一个。

 

明诚站在远处,刻意不与他对望。明台看着他不怎么使劲地跟梁仲春演,敷衍得要命,可是谁都会信,明诚这个人仿佛天生有说服别人的能力,明台是最最晓得的。直到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脚步如迈向死亡般坚定,明台才去看他的眼睛。

 

明台四肢被缚,站不直,努力仰了头,眼珠子往上使劲瞪,才能与明诚对视。

 

这样的经历好久没有过。明家几兄弟里数他最会长个子,过了十八还柳条一样抽,高过了明楼这事,让他得意了好一段日子。他晓得自己高,同阿诚说话时还爱站在高处,哪怕只是高一个台阶也欢喜。他习惯了在梳得整整齐齐的油头里找阿诚哥的发旋,居高临下看阿诚眨眼时睫毛像羽翼扇动的样子,还有自己随心所欲往前一扑,都会有人稳稳当当把人接住的日子。大哥就接不住他。

 

大哥会直接躲开,从地上把他拉起来给他拍灰,说他长大了,要学会吸取教训。他耳朵听得被磨出茧来,他最怕明楼的碎碎念。

 

“大哥让我来送你走。”

 

明台垂眼,闭目,明诚的面目从他合上的眼帘里消失。

 

不知怎的,似乎松了一口大气。

 

“替我谢谢大哥。”

 

阿诚拍拍他的胸口。有什么被塞进他的衣服里,明台化了灰也记得这个物件的轮廓。在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里,那代表着“妈妈”。

 

他猛地张开眼睛。

 

明诚抿紧了嘴,又是半真半假地饰演起自己的角色。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站稳了,好好走。”

 

明诚的眼眶红了一圈。明台想,他在怕。

 

“谢谢阿诚哥。”

 

别怕。明台在明诚的拥抱里想,半张脸紧紧贴在小时候无数次伏在上头睡着的肩膀上。如果还有时间,他会忍不住埋进去。只是——

 

没有时间了。

 

站稳了,别晃。阿诚说。他用一个拥抱的时间换来笃定。

 

好。明台想。我不晃,你别慌。

 

那个时候,那是许久许久以前,林殊教萧景琰使的弓。你善弓箭,那还不够,他说,你要会用我的弓,那才够本事。萧景琰毕竟长了两岁,经验更足,上手很快,哄得这位少帅满心欢喜,一个翻身树上摘个野果,放头顶就让他以此作靶,说是验收功课。林殊就没有怕过。

 

林殊信他。

 

明台的枪法是在军校里练就的,快,准,稳。唯有那段日子,他方有时间机会,大量集中练习,早就王天风手下最出风头、晋升最快的学生。这个毒蜂教习生涯里最好的学生,第一枪不是在军校操场打出去的,而是更早的时候,在射击场里。明诚与他肩抵肩,手把手教明小少爷如何使唤手中的兵器。说是启蒙,并不为过。

 

明台信他。

 

也是许久以前,久得过了一辈子,他说,先生与我,如同一人。

 

这一句话,明台记了两世。

 

于是,明台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纵然此刻死去,使命未结亦有人接替,直到最后,山河尤在,家国安宁,太平天下。死得其所,又有何惧。再者——

 

人当自信。

 

枪响。

 

毒蝎倒下去,明台倒下去。

 

会有人站起来。












……Boss我这就去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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