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遊客

此心长不安,此城旅居人。

来日方长

The Future Starts Slow

and

the best is yet to come. 



“应该把阿姐接来一同过节的。”

明诚进门一眼就望见坐在窗边喃喃自语的明台。

他掸去风衣上依附的雨花,手往上一身将其挂了在门后,站在门口静待身上寒意淡下去,以免冲着了他的小少爷。

这是明台离乡的第一个冬天。打小他就是姐姐身后的一条好动的小尾巴,明镜也乐得到哪都带着她最喜爱的老幺,虽到巴黎不过三四月,已是他离开她最久最远的日子了。圣诞从前在明公馆算不上一个节日,只是小少爷喜时髦爱热闹,明家人便多出来一个吃大餐收礼物的由头。在这里却是个堪比国人过年的大日子,过了十一月底,随着天气渐冻反升温的是红红火火的节日气氛,学校里师生脸上均有期待,碰面多了寒暄的话头:圣诞快到了,怎么过?

这万众期待的日子藏在冬假里,有和家人去滑雪的,有决意拥抱壁炉之火绝不外出的,总之,在团聚一事上,世间上并无不一致,同样的真挚郑重,在这样的情景里,第一次离家千里的少年人思亲,当是人之常情。

一码归一码。看见小少爷皱一皱眉头,他心里就有舍不得。阿诚把脱下的手套往风衣兜里胡乱一塞,迈步走向窗边人。

“大姐年底忙着呢,也没有法子的。又不是过年,你也别太在意了。”

“过年我们回去吗?”

明台眼睛亮了亮,很快又黯淡下去,嘀咕着“要上学,阿哥肯定不让”,小家伙心里拎得很清嘞。他瞧着那双灵动的眼轱辘地转,觉得碎碎叨叨大哥坏坏大哥的明台甚是可爱,真不晓得明楼有没有在打喷嚏:明台念着您呢。

“还是应该把姐姐接到巴黎来过圣诞节的,阿诚哥。”明台仍然得出这样的结论。“原本我央央她,她总会答应的。”

话毕了托着腮,竟然生起闷气来,想来就是觉得失策了,如今想用这招也迟了。

明家人上到大姐下到阿香,着实是没人能拒绝苦苦哀求的明台的,哪怕是向来最强硬的明楼,那也通常是硬撑着面上的狠,几乎没一次当真铁了心。明楼说,这小家伙真是天注定来治他们一家子的,吃准了所有人的软肋。明诚想,这小家伙是天注定奖赏他的安乐,总能叫他心软。他就是阿诚的软肋。捧在了手心,仍不知所措。

明台拉拉他的一个手指头,和小时候没两样的小动作,拉长了软趴趴的声音同他说话,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阿诚哥,我不开心。”他说。“我要吃甜的。”

还是个孩子啊。

为着这个孩子,明楼趁着学年终改卷的空隙,也开始了四处看房的行程。至于明大少亲下场挑挑拣拣之前,这一连串的候选公寓自然是明诚事先去跑的。阿诚特地挑的,后备名单里每一间公寓都具备的特点,是一个空间足够的独立厨房,中央带料理岛——就像明公馆一样——方便他给嘴馋的小少爷做好吃的。上门看房的明楼一眼看穿弟弟的心思,揶揄他道从前阿诚都不晓得心疼大哥,瞧大哥在巴黎几年都瘦了!唯有等到小弟来了,才能蹭点儿光。当面就遭到明诚拆穿——明家二子旅居法兰西的日子里,有着明诚背着外人去列宁格勒进修的水分——更别提就在阿诚缺席的时日中,明楼,除了晋升为教授,成为学界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以外,这身量也是跟着猛长,要不是明诚回到身边以后时时提着他点,就要直奔字面意义上的重量级人物去了。

明楼指着你你你地半天蹦不出下一个字来,好久才咬牙切齿地冒出一句:那就是因为没家常菜,面包吃的!

最终却是选了个下楼转角就有咖啡店的三房公寓,每天供应私家烘焙法棍面包。无他,明楼同他讲,臭小子一定会欢喜。我们就搬到这里来。

如此,明楼换了住了好些年的小公寓,在暑期回国前,已搬进新住所。待到秋季开学领着明台来的时候,这个不久前还空着的公寓,已被两个哥哥张罗得有一个“home away from home”的样子了。

臭小子坐在料理岛跟前,看着他阿诚哥手里捏着一把糖粉,一点一点往潘多罗面包上洒,就像雪落在阿尔卑斯勃朗峰之上。

明小少爷的好人缘,套在外国人身上也同样适用,还没开学就先俘虏了楼下咖啡店店主的心,对门的意大利太太隔三差五地给他们送自己的烘焙食品(小半进了明楼的肚),学校里大家也都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新同学。当然了,随之而来的烂桃花并不在少数——通通叫明诚不动声色给挡了去——有时候,他真要以为这似乎毫无自觉的小少爷是故意的,偏偏小家伙那双清澈的眼睛朝他一眼,他就感到惭愧。

我怎么能怀疑小少爷呢?

节前邻居太太送的面包,被明诚稳握着刀横切成片状,学着咖啡店展示柜里的样子,层层交错叠砌,看着又有点儿像别人家里的圣诞树的形状了。明台认为这好看极了,小心翼翼地从中间抽出一块来,摆在小碟里看老半天。

“阿诚哥你再给我这块洒点糖呗。”

小家伙摇头晃脑甩着两腿,好像有糖不怕不快乐。

“别衔着叉子,弄伤了怎么办?”

阿诚看着他伸手把甜品叉从嘴里拿出来了,才移手到他面前盘子上方,将手里剩余的糖粉都交了去。

明台不这么以为。

他一把拉住明诚正欲收回的手,两唇一张就把还沾着那么一点点白色粉末的三个指头含进了嘴里。明诚下意识就要抽手,却被一条灵活的舌头卷住,温湿的触感让他禁不住浑身一个激灵。

“明台!”

小家伙无辜地瞧他一眼,又低头专心地把他手上的糖粉舔了个干净。

“不要浪费呀,阿诚哥。”

手指被舌尖顶出温热口腔的时候,阿诚花了好一会儿思考要不要把这小子按在膝上生揍一顿。明台应当庆幸自己映着水光的嘴唇转移了他阿诚哥的注意力,不然在这个平安夜里,他的屁股就要不得平安地开花了。

但明家上下从来没一个人能够长久地生明台的气。

尤其这小家伙还特别会哄人,他大哥的本事,别的还难说,能说会道(或胡说八道)他是学了个十足,而嘴甜这一点——

大抵有学了个十二分。

“哥哥你看!”

明诚闻声抬头。

月前小少爷嚷嚷着要像往年在上海家里时一样,给这个小家也弄一棵圣诞树,被大哥一口回绝,小家伙一连好几天都是委委屈屈没精打采的模样,让明大教授第一天看了烦心,第二天看了担心,第三天看了惊心,当晚就请小弟去吃了一顿大餐,好说歹说是和好了。待学校放了假,明台也跑动起来,四处搜罗合心意的装饰品,还拉着阿诚上过圣诞市集。其实这会儿小少爷往家里头搬什么玩意,明楼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顶多是回家见了新鲜的饰品多瞅两眼而已。不过这孩子也算是给他大哥面子,没有得寸进尺,真的搬回一棵树来。便是旁的家庭有的,他都不要少,问了对门的意大利太太,又去问楼上的苏格兰先生,更不消说那一大伙同学了,比起明公馆来无比袖珍的小公寓被他买回的稀里古怪的小东西堆了个满,倒是恍恍惚惚也有了热闹的错觉。

这些饰物如何摆放,也任凭明小少爷欢喜,阿诚有回不过碰一碰,还遭他呲了牙警告,还纳闷自己如何踩了猫尾巴。这点小事难不住也累不着他们明白,于是阿诚也乐得清闲,随他去了。万万不会料到这也是给自己挖了个坑,现在,就攀着坑边不晓得是不是该放手呢。

槲寄生上粒粒红色的小浆果似是眼睛,悬在厨房窗上与他相觑。垂眼,就见明台朝他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笑得像一只小狐狸似的。

明诚低叹一声。

明台咯咯地笑。

他觉得成功捉弄到人了,阿诚哥的表情变幻太有意思啦!

笑声很快化作惊呼声。明台感觉后颈一紧,心里不高兴地想你捏猫呢,半声呼叫就被明诚给吞进嘴里,吃了个干净。阿诚的动作毫不含糊,趁着他张嘴,舌头一开始就闯了进去。大约是他刚吃过糖,阿诚哥在他嘴里的探索好不快活,明台不甘心,出尽了力气誓要把甜味夺回来,这一来一往免不得往激烈发展,不时啧啧水声让他的厚脸皮也禁不住有些红了。

虽说互表心意,他们平时其实少有这样的亲热。明诚行事的谨慎有礼也延伸到情事之上,他哪日主动偷个香,明台都能跳小半天的舞。有时明台也有些不忿,拉他坐下一条一条列举他的不浪漫罪名,说要不是我了解你,我都要以为你不喜欢我。阿诚只会连声称是。

“是,是我不对;是,小少爷最了解我;是,我……”

“你不喜欢我?”

“哪有。我欢喜得不得了,不能再多了。”

“肯定没有我的多。”

“那不是要溢出来啦。”

“阿诚哥伸手给我接着。”

“好。”

阿诚伸出手,轻轻抚过他的脸。

仅此而已,没有更多,明台整个人竟然就有点儿飘飘然。于是也不能怪他如今晕乎乎的,手一松叉子摔在地上,抓紧明诚的两肩,一条腿轻抬勾住对方的腰,就差没像树袋熊一样挂到明诚身上去了。

“都猫在厨房里干甚——”

明楼就正正好在这样的时候走进来。

他一愣神,摇摇头往后倒走了两步,清咳了两声重新迈进厨房里头。

明诚与明台已飞速分开了来。

“咳,都猫在厨房里做什么?”

“要配热可可?好。你杯子在房间里我去给你拿。”

明诚朝把脸都埋进盘中面包里的明台说话,差不多是自言自语,话到后头都不带断句,步子就迈开了,明楼看着他低着头避开自己的眼光走到门口还撞了一下门框,心里都有点替这蠢孩子觉得疼。

作为万里挑一的特务工作者,明诚扶着额再一次进入厨房的时候,已然经过一番自我调整,扶额并没其他的原因,而是他发觉刚才磕到那一下,好像还蛮重的,看来过会就要起个包。

他将明台的彼得兔马克杯轻搁在台面上,一手拉开柜门去找可可粉,一手点火热锅准备煮牛奶,动作流畅纯熟。眼角余光里,爱喝温热牛奶的小少爷嘴边长了一圈的糖粉面包屑小胡子,正抱着大哥一条胳膊不放,努力高高抬着下巴示意阿哥看头顶悬挂的槲寄生呢。

明楼被小弟闹得没办法,一个指头戳到小家伙眉心上,笑着说:

“就你爱胡闹。”

“阿诚哥,阿哥欺负我!”

“啧。”明楼换了拇指,在上头细细揉了两圈。“就你爱告状。”

“哼!你的圣诞礼物没有了!”

“那你的也没有了。”

“阿诚哥!他又欺负我!”

“阿诚管不了我。在这个家我还是说了算的。”

明诚盯着火看着奶锅呵呵地笑。

“你呀你呀——”明楼把他的笑听在耳里,看着假装气哼哼的明台,又好气又好笑,终于也觉得逗不下去,揉揉小弟软软的头发,在头顶印下一个吻。“满意了吗?”

明台“嘿嘿”地在大哥脸上亲了一下,把嘴角糖粉都蹭到了他脸颊上。

明楼倒不急着伸手擦脸。他伸手是探向窗上的槲寄生,将上头仅有的两颗浆果摘了下来,一颗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上,一颗往炉边抛了过去。

在明台惊讶的呼喊声中,那颗小小的红色的果子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落到了阿诚的西裤口袋里。

“这丛槲寄生不管用了,明台。”

向来说了算的明家大少宣告这一个咒语的终结。

但他不知道的是,先不论在明家里头他说了算不算,像明小少爷这样学足了明大少爷豪气还青出于蓝的青年才俊,要别人买东西是“买”,明楼是“买,买”,明台就必然是“买,买,买”,这一个咒语虽说是失了效,一旦走出厨房,起居室里,过道中,阳台前,餐桌边,处处是明台画下的法阵,有人想躲,也未必躲得过。

更莫说,这个人还不想躲——

毕竟,这可是圣诞的魔法啊。




^_^







魔法少年小明


Merry Christmas! 

仍然是Pre-canon的巴黎故事。

其实早两天就写好了。

今天坐在屏幕前好几个小时,挠破脑袋也想不到题目,希望最后定下这个没有太糟糕。

我去做饭啦!


♡ 亲吻以后男生摘下一枚浆果是英国的一个老早就不再延续的老传统,我想西方都差不多。浆果摘光以后,这槲寄生就不再有要亲亲的效用啦。咳,一般也不会只有两个果子,就当是小少爷挂上去的时候毛毛躁躁弄掉了好啦(明台:这个锅我不背!)。

要不就当做他俩已经亲过好多次了(诚台:我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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